“你們這些榆木腦袋，也沒見過什麽世面。”老者說著把木俑轉向我們，用手在木俑圓滑的光頭上抹了一把，說道：“你們知道這木俑是哪裏來的？”

“聽說是前朝西昊國公主的愛物。”荷官還是知道一些的，試探著說道。

“前朝西昊國的公主在亡國前與劍奴私奔，帶走一件皇家寶物，二人逃到江南，化身為丐，過上神仙眷屬的日子。二人仙逝後寶物傳到後代手中，幾經戰亂離合流落到民間，又幾經轉手，才到了我的手中，這次拿出來，就是要賺個大的，怎麽會輸……”老者拍著木俑還在誇誇其談，不想突然眼睛發直，身體僵硬，搖晃一下從口中噴出鮮血來，他慢慢回轉身體，指向梅生。梅生依然是面無表情，站在他的身後，緩緩從他的背心抽出一把鋒利的短劍，掏出羅帕，把劍身上的血跡擦凈，這才收回到魚皮鞘兒中。

老者的身體重重砸到地上，發出一聲悶響，鮮血從他的後背湧出，流向地面。

場上的人這才回過味來，有那膽小的尖叫著沖向門口，膽大的也已經退避三舍讓出空場來看熱鬧，紫綃和葉五早把我護在身後，推到角落。我的心裏更牽掛的是梅生，這個人瘋了嗎？大庭廣眾之下就殺人，還怕官家找不到他？就是敏王爺只怕到時也要很麻煩才能脫罪吧，再說聽他話裏話外的，皇上與他又不親近，萬一大義滅親怎麽辦？

我還在胡思亂想，那邊梅生已經安排上了。

“咱們一馬兒是一馬兒，這賭局已經結束 ，所有要銀票的找我，東西是葉家贏去了，讓他們拿了走人，我留下來等你們報官，到時自有話說。”梅生的話，沒人敢不應，荷官哆哆嗦嗦向我們招手。葉五還在猶豫，紫綃可是愛財的，大步過去把木俑抱起來，又將葉五的冰魄向懷裏一塞就要走。

“等下，還有。”梅生說著向桌上一呶嘴，他參賭的布袋還在，只是沒有打開。紫綃也不客氣，拿過來塞進懷裏。葉五護著我快步走向門口，臨出門時，我向屋子裏望了一下，梅生似乎還在盯著我看。

我們已無心閑逛，急忙奔回家中。三人徑直到了葉五的房中，坐定了，才覺得心裏發慌。葉五雖然見過世面，也是嬌生習慣養的富家公子，雖然故做鎮定，也是一頭一臉的汗。

“這敏王爺是瘋了吧？”紫綃灌了一肚子涼茶，把抹了一把嘴說道。我沒有答話，只是看眼前的木俑，這只木俑很大，做工也精致，可再怎麽也只是一個玩具，能有什麽值錢的，老者把它拿來，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，難道是有我們還不知的隱情？

“五哥，你怎麽會臨時起意去參賭？”這是我最好奇的。

“我想著梅生想要的一定是好東西，想給你爭過來。這個冰魄是好東西，上個月我得了熱病，九死一生，是阿爹花了重金求來的，所以我不怕贏不了他們。”葉五嘿嘿一笑，我聽得心裏暖暖的，葉家對我真是視如已出一般。

“這個拿給阿爹看看吧，他見多識廣，只怕比我們明白。”葉五的話我們都讚同。紫綃從懷裏掏出冰魄遞與葉五，不想帶出梅生的布袋。

我們也是好奇，他拿了什麽東西出來會自己認輸。布袋不起眼，倒出的東西卻讓我們大吃一驚，是一串手鏈，由七色珍珠穿成的。葉五交到我的手中，我舉起來細看。一共是赤白黑藍紫綠黃七色，只是七色還不足奇，奇的在這七顆珍珠個頭大小差不多，圓潤光滑，每一顆都十分飽滿。

“這一串東西，不比冰魄差吧？”連紫綃都看出來了，我和葉五默然，這件事看來不簡單，還是找葉如蒿吧。

偏趕上葉如蒿沒在家，我們將東西留在葉五處，就各自回房中了。大奶奶已經在等我，桌上堆著幾個大盒子，都是給我做的新衣服。

“大娘，我都穿不過來了，不要再做了。”我撒著嬌依到她的身邊。

“女孩子家哪有嫌棄衣服多的，給你做，你只管穿就是了。怎麽出去還穿成這樣？”大奶奶瞧著我一身樸素的男裝直皺眉頭。

“這樣出去方便嘛。”我嘻嘻一笑，在她的懷裏扭了扭。

“你是跟紫綃一起出去的吧，有他跟著我也放心。”大奶奶推我去洗手凈面，早有婢女端著盆過來服侍了。

“大娘，紫綃怎麽不是大伯的骨肉？”這事我一直好奇的。

“你大伯，他的心思都在小七娘的身上，家裏這幾個女人，冷落得太久了，三姨娘就跟外面的一個人好上，生下紫綃，本來是要淹死的，你大伯總歸是心軟，只是不許當男孩子養，不搶了陸家的家業就行。”大奶奶一邊說一邊嘆，聽得我人都癡了。

“陸家的家業，呵，人算不如天算啊，現在陸家已經散了。”我把毛巾向水盆中一擲。

“陸家起來時就不走的正道兒，散也是正常的，不比葉家。”大奶奶倒沒有我這般感慨。

“大娘，你和葉伯伯……”我故意歪頭問道，大奶奶被我問得臉上一紅，擡頭示意婢女們都出去。

“我也不瞞你了，當日救下小七後，我就私自下了江南去找葉如蒿，因為你大伯答應過我，會報答我的。所以也沒追究我。”大奶奶欲言又止。

“陸大奶奶，出事了！官府來人，把五少爺帶去問話了！”一個婢女急匆匆跑進來，大奶奶吃了一驚，忙拉著我往前面去。

葉家的幾個女人已經都過來了，葉如蒿不在家，幾個少爺也不在，葉五被衙役帶走了，葉家的女人平日都是賢良淑德，很聽話的，只在後宅不管前面的事，現在有些發懵。

“陸家嬸子，這事兒你說怎麽辦？”葉夫人見到大奶奶就抓到了救命稻草。

“別慌，我聽孩子們講了經過，這事與我們不相幹的，只怕是官府要證人，很快應該就放人回來。那邊東西都準備好了，官府來要，馬上交出去。”大奶奶安撫道。聽她這樣說，大家算是略略放心，大奶奶叫過老管家，讓他派人多去打聽，有消息就知會回來。

本來以為葉五只是錄下口供，很快就會被放回來，沒想到晚上老管家帶來個壞消息，葉五被拘不是因為梅生殺人的事，而是因為冰魄惹的禍，那是雪嫣公主陪葬的東西，現在明晃晃出現在世面上，只怕公主墓已經被盜了。

葉家人和大奶奶守在前面等消息，雖然我也堅持留下，她們卻攆我回房休息。我的心底一直覺得忐忑不安，雖然說整件事似乎與我無關，可不知為何牽扯到梅生，我總有不祥的預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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